笑,大概是世界上最具感染力的表達 —— 因為看到別人笑,自己也會情不自禁地跟着笑,使人與人之間建立無形橋樑。
然而,懂得笑,卻不見得懂得搞笑。在那些看似隨性而至的幽默背後,隱藏著精密的計算與拿捏:多一分,可能墜入冒犯的深淵;少一分,則可能陷入尷尬的荒漠。要如此精確,卻又難以量化;如此深沉,卻又必須以輕盈示人,仍有無數創作者在努力孵化各種風格迥異的笑料。
既然笑沒有既定標準,那要是以「搞笑」來形容人,究竟是讚美,還是另有所指?在訪問現場總引爆笑彈的香港歌手張敬軒(Hins Cheung),聽到大家以「搞笑」來形容他,他卻是笑着反問:「大家是不是有點誤會?」
誤會?站在華麗舞台上的他,確是擁有撼動無數心靈的音樂魔力,但他的搞笑基因、詼諧接地氣,卻也在社交平台上毫無保留地綻放著,還成為網絡熱話的製造者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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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讓我們嘗試通過「白雪公主」的幽默透鏡,來窺探他的內在宇宙 —— 看他如何在悲喜交織中,依然保持美學尊嚴的靈魂風景。
這份軒式幽默(sldpk)隆重鉅獻,即席上演。
【白雪公主復仇記】
在搜尋引擎上搜索「張敬軒」的話,除了音樂作品之外,近來的熱門話題之一,莫過於「白雪公主」。事緣迪士尼最近推出了真人版電影《白雪公主》,網友突然發現他與女主角 Rachel Zegler 十分相似,引發了 AI 二創改圖風波,更成功令本尊在社交平台(Thread)上回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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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其實當我第一眼看到時,覺得那張照片並不漂亮,以及幫我用 AI 生成那張照片的人,是應該要下地獄(笑),因為他們選了一張我不太好看的照片,和白雪公主的女演員放在一起。」
他說,其實最初並不以為然,反正撞樣之事不時都會發生。早在六年前,他也曾在 YouTube 頻道製作過一集名為《#冚家軒 #軒全部都係軒:撞樣十兄弟》的節目,在人海裡尋找了九個與他相似的人,還曾盤點出歷來與他撞樣的人,如肥媽、倪晨曦、Emma Watson 和林家謙,甚至是南非騎師麥偉利,被封為「世界撞樣王」。
對於自己的「大眾臉」,他盡量輕鬆看待、Make fun with 這些緣分。但提到為何加入「白雪公主」的戰況,他回復認真的姿態:「看見越來越多的轉發,還開始出現了一些不好的留言。每當我看到這些負面的新聞或貼文時,總在想,有沒有可能把它轉化,使它變得更有趣、有正能量?我一直相信事在人為,要怎樣為這件事畫上一個漂亮的句號,應該是由我來做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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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,那天起床後思索一番,便決定轉發那張照片,並幽默地回應:你哋班人恨到啦,我諗你成世人都冇諗過,有朝一日會得到白雪公主會同你講早晨呀。恭喜大家成就解鎖!
而得到本尊的認證後,這則笑料更是迅速地被廣傳。不過他對於那張照片,始終心有不甘:「如果真的要扮白雪公主,我一定比那張照片漂亮很多!畢竟在我的團隊中,有一位化妝技術堪比整容級別的化妝師,所以我早就密謀好要讓張敬軒版的『白雪公主』出山,只是在等一個合適的契機。」
【從「搞事」到「搞笑」】
「白雪公主」的出現如此搞笑,而訪問期間,他也不時發揮幽默本色,讓現場充滿歡樂氛圍,實在是親和力 Max!然而,當大家稱他「搞笑」時,他卻是笑着回應:「這麼搞笑的一面?哈哈哈,大家是不是有點誤會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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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想,星爺(周星馳)作為搞笑界的泰斗也不是特意讓大家笑,而是純粹覺得以那樣的節奏和方式去表達會比較有趣而已。所以你問我,我也不是特意去搞笑。」他也順道解釋,之所以會成為幽默擔當,只為緩和氣氛。「比如像今天的工作場合,並不是所有人都彼此熟絡,那總要有一個人出來活躍氣氛、去拉近大家的距離。」
他既沒承認、也沒否認自己的「搞笑」,只是頓了頓、緩緩地道出了一段兒時往事:「其實我小時候多數被媽媽打,都是歸因於『搞事』,因為我喜歡整蠱做怪、不喜歡按章法出牌。」隨後,他又邊笑著講述「貪玩」的往事,「曾試過在星期六晚上的廣州、一個叫東山口的地方擺地攤,我和乾姐姐買了一些玩偶和玩具,還找來了一塊紅白藍的尼龍布、用紅色尼龍繩綁住四個角,以防遇到小販管理隊來突擊的話,我們便能隨時抽起就跑。」
只是入行初期,對一切事物的陌生,曾使他變得內向,但隨年齡增長,他坦言現在有種「拚死無大害」的灑脫感,才重拾「搞事」本性。
儘管敢想、敢做,但你以為搞笑很容易?那便錯了。事實上,為了「白雪公主」一角,他和團隊付出了不少心血,絕對精心策劃。談及此,他遂指了指現場的工作人員道:「我的製作團隊就只有現場這寥寥幾人,但從髮型到化妝都非常用心,一共換了四次造型,特別是白雪公主、邪惡皇后的妝,真的花了很長時間,還要用膠水黏出單眼皮。整個過程非常開心,我們偶爾還會拿出那些片段來笑一下。我覺得,能夠用這樣的心態去玩、擁有這些緣份也是很重要的,而過程更是無價。」
他笑得用力,也藏得用心,還成功把潛在的網絡風波轉化為創意,造就大家難忘的笑料;即使反擊,也以智慧而非惡意為武器,不逾越界限或傷害他人。這種精準的拿捏,使他的幽默既有鋒芒,又不失優雅。
問他人生中最搞笑的事是什麼?他不假思索說,「入行囉,哈哈哈。我覺得這已經是很搞笑了,因為我的父母應該完全沒想過兒子會走上娛樂這條路。我也曾按照兩老的意見,走了一段他們設計好的路,但最後還是『誤入歧途』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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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幽你一默 勝過千言萬語】
這樣戲謔、自嘲、從容的語氣,彷彿能將一切淡化、輕如鴻毛,實則是他把那些重於泰山、難以言說的部份,都默默吞下、承受。
「大家覺得張敬軒好笑,或覺得某些 content 好笑,其實都是源於一種『找樂子』的心態。在現在這樣的時代,無論你任職甚麼崗位、是賺錢的還是工薪階層也好,我覺得開心這件事,都是需要自己去搵的。」
/即使你降生的 時世沒選擇
人間再蒼白 容得下想法/
——〈隱形遊樂場〉
談到社交媒體,他說演算法推送給他的,大多都是與動物、療癒相關內容,只是偶爾會看到一些很貼地、但很 Mean 的笑料。身處被演算法主宰的時代,他亦有感這訊息傳遞的便利與矛盾。「在香港這城市裡,要不開心真的很容易 —— 只要打開手機、社交平台,各種負面的消息和情緒便會不停地推送給你,而『風向』就更容易出現。這個風向不一定是某種輿論的走向,可能是一種審美、潮流,又或是一種大家共有的情緒,推使大家發言和互動。而我不想、也不喜歡這樣(跟風)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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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圍爐是常態,在無形之間也會變成一種負能量,悄悄地牽動着彼此。所以,他試着在主流或趨勢中尋找共同點,同時發掘自己的獨特之處。「我希望自己能扮演一個稍微不一樣的角色,為大家帶來一些不同的感受。」
/經過同樣上落 彼此墮進灰網
沉溺 煩擾 磨折 何苦 多講/
——〈笑忘書〉
而這種思考,便催生了「降兩度」、「軒公敲碗」或「遮遮」的災難早餐等笑料,正是他搵(aka 蘊釀)出來的結果。「還記得在疫情期間,四處在圍封大廈進行強檢,無法出外,而我家的那棟大廈,也被圍封了三次。在這樣苦悶的日子裡,家裡就只有我和傭人姐姐,還能怎麼辦呢?只能想想方法、找點樂子,才成就了『遮遮』早餐。」
最近他又有一「新作」—— 用〈Amazing Grace / 奇異恩典〉二創歌詞來祝賀網民結婚,能把他召喚出來,本來已經贏咗 99% 香港人,但他的搞笑,更演化了一則網絡熱話。「我經常會用〈Amazing Grace〉來即興創作,因為它真的可以拼什麼都行。」為了證明此歌萬能,他更即興地唱出了朱古力版本的〈Amazing Grace〉,令在場的工作人員忍俊不禁,而他本人唱到最後也啞然失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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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其實這首歌真的很好用,所以我經常用〈Amazing Grace〉去拼一些東西,有時候還會 SEND 給朋友,很好玩;至於婚禮祝福,也算是無心插柳。我覺得祝福不用全是『白頭到老』或『永結同心』,所以我便唱:你不要做錯事,不然一不小心就要分身家了。」他笑着說,「雖然聽起來好像有點心地不好,但其實出發點是好的。」
/青春一夜就變老
不要待 荼蘼謝了 先約跳舞/
——〈青春告別式〉
「我只是純粹希望能輕鬆一點,不用凡事都這麼認真。我覺得 Try Something New、Make it Special 是很重要的,而搞笑也是這樣。」
【幽默的能量轉換】
「我覺得網絡世界經常都是這樣,就像一種能量轉換。」他一臉認真地如是道。
「我常常在思考,社交媒體在 2025 年的改變和革新,而我亦試着在做一些實驗,例如有時候我會跟大家說早晨、聊聊養生之法,試着在滿眼都是訴苦、吐槽、罵人的內容裡,能讓大家看到一些有用的東西,比如生活的小智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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觀察他近年的作品,也甚少是純粹的情歌,更多的是像〈青春常駐〉、〈隱形遊樂場〉、〈青春告別式〉等帶有思考性、說教意味的作品。所以簡單來說,「搞笑」即是他兜個圈、換個方式,繼續講經、笑住講。
但要「講經」,也需要有「經(內容)」才有得講吧。那他的經,又從何而來?「在去年完成演唱會後一直讓自己放慢腳步,因為我也要生活。雖然巡演中間留有休息的時間,但缺少那種真正融入這座城市、重新感受自己和城市之間脈搏的機會。比如,我會去灣仔看別人 Busking,在路上能看見這座城市的不同景象,才能讓自己真正『活在』這個城市裡。要讓自己活在當下,去感受現在的脈搏,對我來說,就是靈感的來源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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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正如創作和搞笑,同樣都需要靈感;而再新鮮的笑話,也會過期,所以生活中的沉澱,都是至關重要的。
即使光環加身,每個人都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,超人也有軟弱、會倒下,小丑也有憂傷。為人掃門前雪、治癒他人的同時,自我療癒同樣重要。尤其是曾面對抑鬱症的挑戰,現在面對着那些 EMO、黑暗的時刻,他又如何應對、調適?
他說,在療癒路上發現有兩大類型的人:一種是內心核心非常堅韌、有超強自主能力的人,他們可以自行處理情緒、自己療傷;而另一種人則稱之為「healer」,是通過照顧、療癒別人來獲得自我療癒,而他正是後者。
「當我感受到一些情緒,如看到很多人移民、感覺到那種離愁別緒時,我就會創作一首歌或者做一件事。如果這件事能夠療癒到大家,而他們也會通過留言給我反饋,或者在現場聽我唱這首歌時,把能量傳遞給我,那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,是一個很好的循環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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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明日怎麼運程 仍能互相的適應
面對爭執動盪暴亂只有愛可保證/
——〈感情用事〉
【一起來嬉笑一場吧!】
「每一個快樂都是由苦裡面出來的,」張敬軒總結道,「我相信吃過苦的人,就會懂得去找快樂。」
儘管現實是沉重的,它卻讓生命顯得真實而深刻;而幽默,從來都不只是開玩笑,尤其是當世界不再好笑。他不過是努力試着將生活的苦轉化為創作的糧,繼續在黑暗中尋找一絲光亮,去撐住說不出口的自己、撐住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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問及他心中的理想遊樂場,他思索片刻後描繪出摩天輪、旋轉木馬和攤位遊戲,還為此特別解說:「我認為要有攤位遊戲,可讓人透過抛圈或射擊贏到公仔的那種,因為這遊戲過程真的很開心,還有獎品、禮物。即使贏回來的大公仔帶回家可能沒什麼用、占地方,但它卻能帶給你很多快樂。不論是因為幸運還是靠技術,只要得到回報,都特別開心。」
這幅屬於快樂的藍圖,或許也反映了他的幽默哲學 —— 看似不實用的搞笑,卻能在生活中帶來最珍貴的能量轉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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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並沒法一帆風順,相反地,我們可能需要經歷很多試煉、艱難或苦困。雖然他無法為你負重前行,但他用笑聲,重新連結深陷孤獨與自我質疑的心靈。即使情緒已經殘破,靈魂仍有姿態。
要「SLDPK」才算好笑嗎?說到底,幽默並不需要普世認同,只要在恰當的時刻,為需要的人帶來一絲輕鬆就好。或許我們可以 Slide Laughs, Drop Panic, Keep going(讓笑輕輕滑過,丟掉驚慌,繼續行)。
搞笑到最後,其實只要你 Get 得到,便抵得上千言萬語。不如就一起笑着過吧!
Executive Producer: Angus Mok
Photographer: Alexander Yeung
Art Direction: Alexander Yeung & Mimi Kong
Stylist: Mimi Kong & Constance Lee assisted by Yoanah Chan
Videographer: Alvin Kong & Matt
Video Edit: Alvin Kong
Interview: Louyi Wong
Hair: Ritz Lam @myös
Makeup: Cyrus Lee
Wardrobe: Max Mara, Louis Vuitton, Salvatore Ferragamo, Bottega Veneta
Jewelry: MIKIMOTO
Shoes: Christian Louboutin